大河馬手皂工坊

修養不等於是虛偽—吳若權

 

積極表現文明的一面，是整個社會成熟的象徵。

　　
觀察一個人的言行，在真實和虛偽之間，有一條模糊的地帶，叫做「禮貌」或「修養」。

它雖然有點矯飾，但因為出於真心誠意，所以並不虛偽。

無論情人或朋友相處時，這個模糊地帶可以說是真實和虛偽之間，很必要的緩衝區。

如果沒有拿捏好這個分寸，即便你只是表現真實的一面，卻很可能傷害彼此的關係。

例如：你會在情人面前放屁嗎？

我做過調查，問過很多人不同性別、年齡、職業的朋友，「你會在情人面前放屁嗎？」這個問題，結果得到很一致的答案：

「剛開始交往的階段，肯定是不會的。相熟之後，也許吧！有什麼關係呢？
反正又不是故意的。」

呵，別抬槓！
放屁，並不能明確區隔為「故意」或「不是故意」，但是絕對可以分成是「生理不舒服時的忍不住」或「明明可以避走遠處，卻因為自己覺得無所謂而隨他去」。

前者情有可原，而且始作俑者會覺得很尷尬；後者，就是很失禮，自己卻還覺得沒什麼。

放屁，只是很極端的例子。
但是，舉這個例子，很容易了解，無論多親密的兩個人相處時，「真實」和「虛偽」之間的緩衝區，有多麼可貴。

其他很近似的例子，例如：「挖鼻孔」、「擤鼻涕」、「摳腳趾」……這些動作都不適合在公開場合毫無遮掩地做，有些人卻不在乎，還覺得這樣做很真實、很坦率。

美緹和鎮東去高級餐廳吃自助餐，酒足飯飽正享受甜點時，鎮東突然伸手進去嘴巴裡，在齒間摳出一坨沒咬碎的肉之後，竟還隨意把它擱在餐桌上……

此時，距離他們開始正式交往大約八個多月，在此之前，鎮東的舉止都還算斯文有禮。

美緹不曉得是她自己過去觀察得不夠仔細，還是這只是個突發狀況而已？
正當她瞪大眼睛，做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時，鎮東可能意會到了，居然很鎮定地說：「我們都這麼熟了，應該沒關係吧！」

哭笑不得的美緹，很無奈地回應：「還是不要讓我看到比較好！」

很多事情，是很基本的禮儀，不是兩人之間的關係熟不熟的問題。

有些很白目的人，居然還會以為：能夠在對方面前肆無忌憚地表現「真實」的一面，對方毫不介意地接受，才能證明彼此的關係已經熟悉到可以通過任何考驗的程度。

這種想法，真是大錯特錯。

例如：情緒失控時，滿口髒話；面對不能苟同的意見，就當場批判頂撞；為了有效發動言語攻擊，直接侮辱對方的父母或心中最在意的人……這些都是極為粗魯、失禮的舉動，並非真實的表現。

最近幾年來，由於本土意識崛起，有關於台灣文化的宣揚，大家都不遺餘力。很可惜的是，我常看到有很多標榜「台灣文化」的廣告、戲劇、或節目演出，都把「幹譙」當作台灣本土文化的精神象徵，甚至還誇口說：「這就是我們母語中『俗夠有力』的一部分。」

甚至，有人為了進行政治鬥爭，還特別指涉對手的溫文儒雅是虛偽，強調粗鄙土直的言行才是真實。

聽了這樣的說法，總讓我心痛很久。

台灣本土文化中，多的是優雅、美麗的寶藏。無論是建築、歌謠、戲曲……都可以找到優美的表達，絕對不能因為個人的修養不夠，就錯植了「真實」和「虛偽」的位置。

能夠做到「打不還手」「罵不還口」是一個人的修為，你絕不能說他「不中用」或「太假仙」。

因為，積極表現文明的一面，是整個社會成熟的象徵。

「禮貌」和「修養」都是文明的一部份，並非虛偽。